【楼诚】愿为西南风（6）
第六章 莫近危阑
#楼诚，这章还有楼春#全文是HE，但是连续几张都有玻璃渣，食用请小心。
鲜少生病的大哥从那一日后就发起了高烧，大姐看在眼里心疼得不得了，不时就会问问我大哥的烧退了没有，却始终没有走进大哥的房间。我每天除了上课，就在照顾他，一边说些宽慰的话，一边心如刀绞。
“大哥，你好些了吗？”站在他的房间门口，我定了定情绪，推门进去。
他的面色看起来依旧苍白，眼神里也不像往日一般锐利，他冲我招了招手：“阿诚……我有件事情想让你帮我。”
“大哥尽管说。”
“我想让你……去找曼春。”
我沉默了一下，虽然有想过，这个时候他找我也只能是因为汪曼春的事情，但是要我去面对汪曼春，我始终无法轻易答应。我抬起头看他的脸，他直直地盯着我，眉头微微皱着。我知道，他在期待，甚至可以说，是在乞求。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放下尊严，这么看着我，我实在是无法拒绝，我冲他点了点头：“大哥要我说什么？”
“曼春性子烈，几天不见我，一定会把事情闹大，我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见她，你就去替我告诉她：老家有事，我要回去苏州几天，回来的时候会联系她。”
“我这就去。”我放下手中的水杯，替他放平枕头把被子盖好，“大哥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嗯，还有，告诉她，别担心。”
“嗯。”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大姐也心力交瘁，我拿起伞，轻易就躲过了大姐，悄悄出了门，钻进了迷蒙的雨雾中。
汪曼春的性子之强硬远远超过我和他的想象，我根本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总是跟在他身边的小女孩这一刻居然不依不饶，无论我说什么她都非要见大哥一面。我说大哥已经走了，她生气的说我在骗她，说大哥走之前一定会亲口告诉她，然后说什么也要跟我回明家。
我乱了方寸，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拦得住。我不敢想象她如果去了明家和大姐当面对质，会是什么一番光景。她大声地冲我叫嚷，说如果我不带她去，她就自己去，找大哥问个清楚。我的脑子里就像烧开了的水一般，根本无法思考，只是不住的沸腾。我只知道，事情越来越糟糕，比我和大哥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当大姐指着汪曼春的鼻子说明家不会让姓汪的踏进大门一步的时候，我站在客厅里，头疼欲裂。汪曼春扔了伞，站在雨中，冰冷的眼睛里透露出彻骨的寒意，她咬了咬嘴唇，笑道：“您既然不欢迎我，我可以不进门，但这是我和师哥的事情，您要管他可以，但是您现在还管不了我。我不见到他，是不会罢休的。”
“汪曼春，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明白吧，我不会让他再见你，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我明家三代不会跟汪家结亲，明家容不下你们姓汪的走进门来！”
汪曼春的嘴角绝望的抽动，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不住地往下淌：“明家和汪家的恩怨我不清楚，就算有什么不同戴天之仇和我也没有关系，我和师哥真心相爱，不求您能祝福，只求您能成全。”说着，她跪在了门口，仰起头看着大姐，我偏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我实在不想看着这个坚强的汪曼春放下自尊，折了腰杆。
大姐的眼眶已是通红，指着汪曼春许久说不出话，忽然转过身走回了房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大哥挨打那天穿的衬衣，上面沾染了斑驳的血迹。她快步走到汪曼春面前，把衬衣扔在了汪曼春的脸上：“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你师哥的血，我再说一次，明家汪家三世不会结亲，你要想嫁给我家明楼，除非我死了！”
汪曼春捧着沾着血迹的衬衣，瞪着眼睛说不出话，雨水冲在衬衣上，化开了血迹，她迟疑地把手抬到眼前，看着自己沾满大哥血迹的双手，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是他大姐！你怎么会下的了这么重的手！你怎么能有这么狠的心！你要我等？行！我就等到你死的那一天！”
“关门！”大姐的呵斥下，家里的仆人终是关上了门。门外汪曼春发了疯地拍打着大门，身嘶力竭的喊着：“师哥！师哥！”
我再也受不了这一切，再也看不下去佯装狠心的大姐和肝肠寸断的汪曼春，刚想要转身走开，却被大姐叫住了。
“阿诚，近几日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我不想吓着明台，你帮我给堂哥家里打个电话，让明台过去住两日。”坐在沙发上的大姐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可声音里却有着破碎的鼻音。
“我不去！我要家里陪大姐！家里出了事，为什么要让我走？姐……我不走。”明台跑到大姐面前，拉住大姐的手，“我不能留大姐自己伤心，我要陪着大姐。”
大姐看着明台的脸，抬起手，顺着明台的头发细细地抚摸，眼皮和嘴唇都在颤抖，表情里写着深深的慈爱和难以名状的悲痛。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沙发上面父母的照片和明台母亲的照片，抱住明台跪了下去：“我也想让他好好的，可我怎么能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你姆妈……”
我终于转了身，往二楼走去。哽咽的声音在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往外冒，这一天，是明家被灰色笼罩的一天。门口的滂沱大雨中，汪曼春还在哭喊着，不愿离开；楼下大哥的房里，一定有一个人，听着这声嘶力竭的哭喊断了心肠；客厅里的大姐抱着明台，隐忍不发，掐的自己的双手都已发了白；被大姐抱着的明台，拼命地搂紧大姐，喃喃的念着大姐大姐。而我，站在这个楼梯上，看着这一切，哽咽出声。被分离的恋人，拥抱的姐弟，而我就像是个外人，远远地看着，谁又能懂我的心也碎了满地？尽管我也不知道，我是希望有人懂，还是拼尽全力遮掩着。一边心疼着这场悲剧中的登场角色，一边又有些羡慕他们能在这场戏里登场。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房里去的，只记得关上房门的时候，我也已经泪流满面。
夜里，明台跑来我的屋里，说是睡不着，要跟我一起睡。可我心如乱麻，汪曼春来了以后，大姐把大哥锁在了屋里，而带汪曼春回来的我也不再有机会去见他，我哪有睡觉的心思，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去看看大哥。我犹豫着要怎么哄明台回房间，却听见大姐的房里传来动静。想着大姐应该是要去看大哥，我和明台对视一眼，偷偷起身，透过门缝见大姐下了楼，轻手轻脚地跟着。
看见大姐进了屋，关好门，我和明台紧张地隔着门偷听，透过门缝只能看见大姐的背影和大哥的床铺。
屋里传来的大姐有些僵硬的声音：“伤势……怎么样了？”
布料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大哥像是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身体僵直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却听起来十分平稳：“大姐，我没事。”
大姐的身体也随着大哥的动作漏了一拍，可她最终只是在身后用左手握住了颤抖的右手，挺了挺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楼，你现在清醒一点了吗？”
“大姐……我……”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说出口的却只有“明楼听姐姐教诲。”
大姐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冰凉，压抑许久的怒气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教诲？父母临终前最后的教诲你都置若罔闻，现在要听我的教诲？我只问你一句，你和汪曼春，到底分不分手？！”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大姐……我和曼春……是真心相爱的。”
大姐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尖锐起来：“你就这么爱她？爱到背弃先人遗训，爱到背离亲人，爱到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爱到你不要这个家，不要我这个大姐，不要你的弟弟们？！”
“大姐……她就像我的阳光，我的空气，我的水分，我……我离不开她。”靠着大哥屋子的门，我用手掩住了口鼻，让自己不要发出一点声音。阳光，你的阳光，多么可笑，我的阳光照耀着我，却早已把别人是做他自己的阳光。虽然这一切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亲耳听见，在我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离不开？好一个离不开。”大姐的声音里有绝望的颤抖，继而哽咽的声音掩盖了那些颤抖，“那你就不要再做明楼了，你明天就改姓汪吧！”
“大姐！明家是我的土壤，我扎根于此，怎么可能离开！大姐为什么不能成全我们？为什么硬要一对相爱的恋人分开？！”
“你只说我不成全，为什么不能问问你自己！你一直瞒着我，不敢告诉我，如果不是我发现，你有打算瞒我到几时？！你不是爱着她吗？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的牵着她的手，走到我面前，告诉我你今生非她不娶！”
大姐尖锐的声音后，是死一般的沉默，他缓缓开了口：“我……我不想让大姐伤心，我试过，我曾经真的试过和曼春分开，可是大姐，我做不到。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无能为力过。我知道事情一旦败露，必要经历大姐的雷霆之怒……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实在不愿多想，只是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大姐，我从未想过我是个懦夫，我一直以为自己顶天立地敢作敢当……唯独这件事，我只想逃。”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忘了自己是谁。爱情不可控制，情有可原。我可以接受，但不代表我可以成全，我再问你，‘师哥’是怎么一回事？”
“这……”大哥的声音慌了神，小心翼翼的说，“曼春的叔父……是我们系的老师。”
“叔父？”大姐疑惑地重复，突然声音低了下去，仇恨覆盖了大姐的声音，她一字一顿地念出一个名字，“汪芙蕖？汪芙蕖是你老师？”然后大姐走到了床尾，重新进入了我们的视线，她像是有些晕眩，每一步都微微摇晃，扶住床尾的木架子，她又开了口：“这件事不必再说，你既然伤势未愈，就不要去学校了，在家中静养吧。”
“大姐……？虽然我们两家交恶，可学术无界，汪先生学识渊博，在经济学上见解独到……”
“够了！”大姐震怒的声音打断了大哥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这个道貌岸然，学识渊博的汪教授都做过什么卑鄙无耻之事！？你竟然……认贼为师！”
“大姐……这是什么意思？”
大姐沉默了，她摇着头，看着大哥许久才开了口：“我本无意告诉你，如今话到口边，我不得不说。父亲是被汪芙蕖设计陷害而死的……明台的姆妈，也是他派人撞死的。汪芙蕖就是个畜生！他要明家彻底家破人亡！”
我侧过头看了看身边的明台，他尚且年幼的脸上写满了错愕的神色，双眼里都是无法掩饰的愤怒，我紧紧拉住明台的手，生怕他冲了进去。可也许是这个消息，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太过可怕，他只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大姐咬了咬牙，那双撑起明家的手此刻握在一起，因为愤怒而发白，她转过头去看着大哥，终于不再掩饰自己无力的哭泣：“姐姐一直不告诉你真相，就是不愿你活在仇恨里，你却偏偏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认了那最卑鄙的小人做了老师！你要姐姐如何不拦你！怎么能不拦你！”
“汪先……汪芙蕖害死了父亲……？那当初明台的母亲为救我们而死不是意外？！都是因为……他想害死我们姐弟两……”
“意外……？那么巧合的意外？当年明汪两家也曾是世交，生意往来，世家交际。只是因为明家不肯参与和日本人的生意导致合同废止，汪芙蕖就怀恨在心，借生意之便将父亲骗离本家，做成匪徒劫财的假象。虽然父亲没有命丧当场，当终归因为重伤不治撒手人寰。我接管明家以后，他威逼利诱妄图吞并我们明家基业，我呕心沥血打拼出一条血路，他奈我不得，又暗下毒手。那日根本就是雇人谋害你我，却不想明台的姆妈……”哭泣阻止了大姐继续说下去，我身边的明台已经泪如雨下，瞪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大哥的房门，我心疼地抱紧了他，才发现他整个身体都在颤动，因为愤怒和悲伤而颤动。
“所以……父亲临终时才立下了这样的遗言。”大哥说，声音里像是揉进了沙子，透着苦涩和干燥。
“明楼，大姐怎么会不知道着爱情的滋味是多么让人迷醉？如果不是因为这血海深仇，大姐怎么会仅凭父亲遗训就对你如此决绝？明汪两家不共戴天，汪曼春，绝不可能。你明白了吗？明楼，你不要怪姐姐狠心，姐姐真的……真的不能……”
“大姐……明楼不怪大姐……”大哥的声音里传出抽泣和喑哑，“是我的错，这么多年来……大姐受苦了。”
我抱着明台，听着屋里越来越沉痛的对话，低下了头。这些字字句句都让我痛，不，不只是痛而已，还有撕裂般的心疼。心疼把这些埋在心里一力承担的大姐，心疼被夺去父母相依为命的姐弟，心疼怀里这个失了亲人不住抽泣的少年，还有……爱得痛彻心扉，却求不得的大哥。
“我们明家的男子汉，怎么能哭得这么狼狈？”大姐走向大哥，布料摩擦的声音重新传来，大概是坐在了大哥的床边，“不是你的错，只可恨造化弄人，姐姐这么多年憋在心里，再苦也熬过来了。所以，你也可以。你既然都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处理你应该也心中有数。”
“是……请大姐给我一点时间……”
“多久？”
“大概……一两年……”
“一年，只有一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一年之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出国去。”
“是……大姐早些休息……不要累坏了。”
“你记得吃药，我先出去了。”
我想我应该拉着明台躲开大姐，可是从明台的手中传来了灼热的温度，他抬起头冲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明家的男子汉，不会狼狈，我想起大姐这么说，于是我点了点头，任由大姐打开门看见门口我和明台站在这里，露出错愕的表情。
她挤出一个笑容，掩饰着心里无法平复的伤痛：“明台，阿诚，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不好好睡觉可是不长不高的。”
我拍了拍明台的后背：“走吧，这么晚了，该睡了。”
明台抬起头：“阿诚哥，你不留下来照顾大哥吗？”
我转头看了看屋里的大哥，咬紧嘴唇，因为他的疼痛太过于真实让我无法再欺骗自己去安慰他，我怕我留下来只能因为看见他的伤痛而失了理智，把那些不愿别人知道的感情一口气倾倒给他，我咬了咬牙勉强地笑了笑：“我想大哥现在不会想看见任何人，也不会想让任何人看见他。”
屋里的大哥听见门外的动静，努力直起身：“明台？阿诚？你们怎么还不去睡？大姐的话没听见？！”
“阿诚，快带着明台回去吧。”大姐走了过来，摸了摸明台的脑袋：“明台，你要乖，快去睡吧。”
“大姐……”明台看着大姐，脸上满是担心。
我透过房门，对上了大哥的眼睛，不敢想象在屋里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眼眶红了一瞬间我赶紧扭过头：“我们这就走，大哥大姐晚安。”
“阿诚哥……你没事吧？”往楼梯上走的时候，明台问我。
“我？我能有什么事？”
“阿诚哥……我感觉你……很不好。”
我不想面对明台的目光，笑笑说：“我担心你们，担心大哥、大姐，还有你而已。”
“真的么？”
“真的，快走吧。”大哥，你一定不知道，这家里还有一个人也和你一样，因为爱着一个人，心被撕得粉碎。
走过楼梯拐角的时候，我不自觉的回过头，却看见大姐依然站在门口，注视着我们。
明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大姐，我没事，我长大了，以后我会保护你。”大姐一定是听不见的，她冲我们点点头，掩上了大哥的房门。也掩上了那些她藏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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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的一章……终于过去了……实在是因为太难写，所以昨天跪求名朋的大哥大姐对了戏，这一对直接导致我觉得我自己当个记录员就行了，因为他两戏实在太足（实际上就是这样）。今天各位看到的，大哥大姐的夜谈都是昨天晚上对戏的产物。当初开脑洞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一章简直是屠龙刀，整个明家没有一个人能好好的，不止明家还有汪曼春，所有登场人物全都被我虐了个遍……不过屠龙刀已经出来了，后面都会比这个好的，看我的眼睛，相信我！字数达到5800，我也是拼……算是弥补昨天没更新的事，来自没人看也依然强硬的更新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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