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愿为西南风（5）
第五章 平生不会
#楼诚，本章含楼春#
那天之后，大哥给我找了一个绘画老师，每周我都提着画具去上课。我不再去想大哥的事情，一门心思的吸收所有能够吸收的知识。我给家里几乎每一个人画过素描像，给家里几乎每一个日常的场面都画过速写，可唯独不去画大哥。他问我为什么，我总是说怕画不好他不高兴，之后任凭他说什么我也不愿意去画。其实原因不在他，而在于画他的时候，我不知道该画他的什么表情，无论画那个我都会想到那天那个温柔如水的表情，是他留给汪曼春的。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明台和大姐关于汪曼春的事情，但我总是想大哥的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我不想面对汪曼春，不想面对大哥的恋情，还不如选择闭口不谈。
自从那次画展之后，很多事情大哥都不再瞒我，我总是看似不在意地听他无意间说起那个人，有时甚至会为他送什么礼物，穿哪件衣服出主意。我告诉自己，大哥喜欢的我也应该喜欢，我告诉自己不该把自己强加在大哥的责任里。
于是我就像是坐在悬崖边上赏月的人，抬头是明月，抬脚却是深渊。
这些东西促使我开始画风景，画那些悬崖上的明月，森林中的高楼，汹涌的海面，晦涩的森林，迷途的船只……我画了各种各样的风景，唯独没有阳光，没有他。
阿诚现在怎么都不画人了？”公园里，汪曼春弯下腰，看着我正在描绘的山洞，侧过头问我。
“画风景容易些。”我随口答道。
”你以前不是画了好多人像吗？我还见过呢！我倒觉得你画人像画得好些。”阳光下，她略带稚气的脸上透着粉嫩的颜色，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应着周围的绿色生气盎然。
“曼春姐取笑我，我刚开始画，画出来的东西哪有好坏之分？”
“哪有取笑你，我说啊，你比那些画了好多年的街头画家要厉害多了！”她走到靠在树下读书的大哥身边，晃着大哥的手臂，“师哥你说是不是！”
“曼春说是就是了。”他放下书，漂亮的手指随手捡起一片树叶夹在书里，“可是阿诚总不爱画我，说是画得不好怕我生气，我有这么不讲理？”
她脆生生地笑了起来，眉眼弯沉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定是你平日里总是端着大哥的架子，阿诚从小被你训，怕了你了。”
“阿诚怕不怕我我不知道，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怕我了。”他也勾起嘴角，伸出手臂把她按进了自己怀里，手掌放在她的头上，爱怜地抚着。就像那些我睡不着的夜里，他把我挽入怀中，手掌抚着我的头顶，念着我的名字说，别怕。
我盯着眼前的画，画笔在上面不断加深那已经不见底的洞穴。够了，真的够了。我不想看，不想听，不想知道，不想面对。越描越厚的颜料顺着画布上开始脱落，我看着这个已经被我毁了的山洞，终于意识到，我心里可怕的深渊已经要把我的理智吞噬掉了。我已经陷入了无法回头的占有欲，那野兽一般的占有欲把我生生撕成碎片。
“师哥，不如让阿诚画个我们？画个我们一起的画像！”
晴天霹雳一般的话语让我惊讶的转过头去，他笑着说：“我当然好，就怕阿诚不愿意。”
“我连一个人都画不好，怎么画两个人？”我连大哥都不愿意去画，怎么画你们？
“试试嘛！”她对我说，“那么久不画人了，没准现在你已经很厉害了呢？”
“曼春姐我……真的不会画人。”我站了起来，慌张地拒绝。
“算了算了，不画就不画吧，看把你吓得。”她又坐回到他的身边，靠着他的肩膀，侧过头看他手里的书。
就如同无数的名画中那最美的画面一样，青年的肩头靠着少女，阳光正好，绿树成荫。他们在碧蓝的天空下面，看着同一本书，吟着同一首诗。如果画下来，这一定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艳羡的画面。所有的少年都会追求画面中的少女，所有的少女都会爱上画面中的青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大哥，我想起我还有作业没做完。我先回去了。”我收拾起画具，用最后的理智面对他，“曼春姐，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他抬起头说。
“大哥放心吧。”
那天夜里，大雨倾盆。我坐在台灯下面，满脑子都是他们靠在一起的画面，心里乱成了一团。被抛弃的记忆重新席卷了大脑，听着窗外的雷声，我的手指开始剧烈地颤抖。我用一只手抓紧了另一只，然后颤抖就沿着接触的皮肤传到了另一只手上。我用双手抓紧了手臂，然后颤抖就沿着手臂传到了肩膀。我好怕，我想像之前一样跑进他的房间里，抱紧他，可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走不动。
我不能去，我知道，无论他怎么安慰我，我都会想起汪曼春，我都会想象一样的动作会出现在他和汪曼春之间。我会想起比这黑夜，比我的过往更可怕的东西，那个我怎么也不想承认的东西——我爱他。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我无法面对汪曼春，我无法继续接近他，我无法控制我自己这可怕的占有欲，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疯狂地爱着。爱的越深，越怕失去你，可我如何能够在你面前承认，你的弟弟，你亲手养大的弟弟，正在爱着他的大哥。
你说，你会永远在我前面，拉起我的手，让我不畏惧自己脚下的任何一步。可是如果我已经坠落悬崖，已经粉身碎骨，你又要怎么才能拯救我，我又要怎么才能重新牵起你的手，跟在你身后？我已经走错，而且无法回头，所以我只能躲着你，只能让自己不再去想你，再也不想你。
之后，我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再也不愿意和大哥一起，而他也许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竟然开始鼓励我多和学校的朋友来往，多接触别人，说什么要让我从他的庇护下走出去，让我活得更独立。大哥，我不是怕你束缚我，我是怕我自己束缚了你，怕那些在我心口隐藏得最深的秘密，撕碎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样也好，无情就无知，无知就不会相思。
汪曼春和大哥的事情，终于传到了大姐耳朵里。我不知道大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进入明家两年，我第一次看见，平日里慈爱的大姐暴跳如雷。看着大姐，我和明台一声不敢吭，我们坐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着大姐狠狠地给了大哥一个耳光。她让大哥去小祠堂，去跪在父母的面前，我知道，她要打大哥。
我们听不清大姐在说什么，只能听见她愤怒的哭喊，听见“明家”，“汪家”，“不孝”这些字眼。明台吓得缩成一团，双手紧紧的揪着我的衣服，盯着小祠堂的方向瑟瑟发抖。然后，我们听见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他控制不住的叫声。
我不敢去拦大姐，只能听着这些声音，恐惧地猜想小祠堂里发生的事情，心急如焚。我转向明台，试探着问：“汪家和明家……你知道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煞白的脸上全是害怕：“我只知道大姐说，父亲曾经留下遗言‘汪伪、明家三代之内不结亲’。”
这句话让我一下就明白了，汪家和明家才是真正的飞鸟与鱼，才是真正的无法走到一起。既然是父亲的遗言，那无论大哥和汪曼春爱得有多深，最终也是无济于事。可奇怪的是，这一刻，我竟然没有半点欣喜，我甚至有些同情汪曼春。我知道，无论父亲出于什么原因留下这句遗言，那也一定和尚且年幼的汪曼春没有关系，只是因为生在汪家，便不得不被人从自己爱着的人身边活生生的扯开，换做是我，恐怕会因为绝望而疯狂。
我不想去揣测这一刻大哥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因为一向稳重的大哥，明知故犯，谁都可以猜得出，他究竟爱得有多深，而这种爱靠的越近就越痛，爱的越深就越绝望。我不敢想象他每次面对汪曼春的时候，温柔的微笑下究竟有多痛。
大哥，你到底还是我大哥，我到底是你亲手教出来的。我竟然连爱一个人的时候，都和你一样，痛不欲生。
夜里，我偷偷从厨房拿了吃的，走进了他的房间。他看见我，勾起嘴角想要笑笑，可一动身体就皱起了眉头，我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和被他咬得渗血的嘴角，看见他布满一身的鞭伤，我不敢去扶他。
“大哥……”我放下吃的，坐在他床边，不自觉红了眼眶，我想安慰他，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知道，他的心一定比身上的伤口还要痛得多。
“阿诚，让你担心了。”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然后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大哥，你躺下，你别动。”百感交集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滑下，我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自己，想着如果我也像他一样奋不顾身地爱，我也会和他一样遍体鳞伤。遍体鳞伤也好，至少爱了，至少怀中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也像自己一样奋不顾身地爱着自己，这样总好过我只能看着他，一步都不敢上前。
“阿诚……我是不是……负了曼春？”屋里没有开灯，我看不清他的脸。
“大哥要怎么跟曼春姐说？”
“实话实说，我既然已经负了她，就不能再骗她。”
“大哥……”我握紧了他的手，那双总是温热的手，如今竟然冰冷冰冷。
“我其实什么都知道，我知道，如果大姐听说我和曼春的事情，一定不会同意。我知道，她是汪家的人，我不该爱上。可这都没有用……我……做不到。我也告诉过我自己，不能和她在一起，可等我回过神来，我的双手已经抱紧了她，我的心里已经有她了。她之前发誓，说非我不嫁。可现在，我却要告诉她，我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不能娶她。阿诚，我是不是……还不如当初不要接受她？”
“我不知道。”我说。
他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声音里尽是苦涩：“如果我哭了，你会不会觉得大哥很糟糕？”
我摇了摇头，揽过他的肩膀，就像曾经他揽过我的肩膀一样，然后我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大哥，屋里太黑，我什么也看不见。”
低沉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涌了出来，无力的肩膀在我的手臂间抽动。大哥，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其实我比你以为的，更懂你现在的心。你每说一个字，我都感同身受，你每流一滴眼泪，我都和你一样伤心，你的心里每滴一滴血，我都和你一样痛。
从大哥的房间里出来，我轻轻掩上了门，回到房间里，展开了画具，支起了画架。我的心抽得紧紧的，手指却行云流水，我第一次，不用盯着别人，就可以把他的脸清楚地画下来。甚至是他脸上每一个细纹，我都能清楚地记得。
那一夜，我想他没有睡，于是我也没有睡，借着灯光我像发了疯一样不停地画着，不停地哽咽着。我身体里的野兽嘶吼着把我的心撕成碎片，我脑子里的爱意缠绕着夺走了我的呼吸。
等到清晨来临的时候，我对着画中的人说：“早上好，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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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好虐，本来还想让大哥和汪曼春再扛一章的，可是写到一半的时候受不了了，觉得继续自虐下去我就要死了。于是让大姐出来阻拦了一下，结果阻拦之后从虐一个人就变成了虐两个，简直更虐，悔不当初。因为实在是太虐了……所以今天进度非常缓慢，无法按照我平时更新的时间来更新。我先说，三章之内，暂时好不了，你们如果消化不良就去读一读作天作地熊孩子二人组那章安慰一下自己吧……拒绝眼镜片！不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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